歐椿堃:母校的懷念與回憶

我是于1933年考入母校的第一屆高中學生歐椿堃。高中畢業(yè)后,直接升入?yún)卿辽檀瑢?茖W校駕駛系,于1940年畢業(yè)。

我也是在1937年7月間與數(shù)位同學及教師在暑期沒有回家,留宿學校。當日本發(fā)動8.13轟炸上海前,我們在恐怖憤怒下,最后流著眼淚離開母校。離開時,回首淚看尊嚴的校門,雄偉校舍上的升旗樓與高高工煙囪,轉(zhuǎn)眼雖已七十多年,仍歷歷呈現(xiàn)在心頭,懷念不已。在懷念與回憶中,謹將當年學校生活中一些點點滴滴敘述如后。

母校直屬交通部管轄。學校一切經(jīng)費均由國家支付。所以我們?nèi)雽W學生可免交學費、宿費及書費。但是第一次入學時,學生仍要交制服費五十塊大洋及伙食費三十塊大洋(每月付伙食費6元,預付5個月),總共八十塊大洋。這些費用非一般學子家庭能負擔得起。制服費五十元由學校收取,統(tǒng)籌辦理。高中學生配發(fā)秋冬藏青色中山裝一套(專科生則為西裝),夏季白色中山裝兩套,高中、大專生皆一致,英國海軍式帽子一頂,黑、白皮鞋各一雙,白襯衫二件,襪子四雙,另外加發(fā)軍事訓練時穿著之草綠色制服一套。學校設有洗衣部,免費為學生洗燙襯衫等。

伙食費每個月六塊大洋,在當年算是昂貴的,因為當時普通船員月薪不過二十塊大洋左右。不過伙食費雖貴,但每餐菜色豐富且重營養(yǎng)。早餐有饅頭、雞蛋、六碟小菜。中餐及晚餐則有六菜兩湯,用餐時每桌僅坐六人。因為我們學生宿舍每室住六人。用餐時同室六人同桌。

訓導學生方面,學校采取軍事管理。每天早上6點由吹號兵吹起床號,全體學生起來后,必須將床上棉被、枕頭擺放整齊,并在上面鋪上學校發(fā)的白被單,必須鋪的方方正正。床下皮箱及鞋子等也都要擺放整齊。書桌上更是不可亂放不需要的東西,以便軍訓教官視察內(nèi)務。7點早餐后,回到房內(nèi)穿好制服。7:45要到操場上列隊,由每班班長,亦即分隊長,點名后報總隊長,總隊長報軍事教官,最后報告訓導主任。8:00升旗典禮。8:30開始上課。早上有四堂課,下午兩堂課,15:30下課。下課后,學生不得留在宿舍內(nèi),要到操場上運動。學生可按照個人興趣參加球類、游泳、體操等活動。17:00-18:00自由活動。18:00晚飯。19:00開始自修到21:00。所有學生必須留在宿舍內(nèi)做功課,宿舍的門開有一玻璃窗,以便校監(jiān)與主管察看監(jiān)督。21:00-22:00學生自由活動,多數(shù)學生洗澡或休息,或繼續(xù)做功課。洗澡的學生們則拿一小木桶到浴室隔壁老虎灶取熱水。所謂老虎灶者,乃是在一小房間內(nèi)專門燒開水用的。22:00熄燈后,即使學生還有緊急功課也無法“開夜車”,只好“開早車”(即早上4、5點起來)。而最讓我們學生為難的事,乃是我們宿舍到廁所距離有150米,冬天半夜起來如廁實在是一大苦事。

學校規(guī)定午餐時需穿著制服,離開學校也必須穿制服。穿著制服遇到師長必須立正敬禮,遇到同學必須互相敬禮。

母校學生畢業(yè)后上船工作,航行世界各國港口。有時上下船采用小火輪接送,要上下舷、繩梯。為保人身安全,故學生在校必須學會游泳。因此游泳成為我校必修科目之一。畢業(yè)時必須經(jīng)過游泳考核達100米,否則不發(fā)畢業(yè)證書。

我們學校的游泳池長60米,比國際比賽用游泳池還長10米,堪稱全國最大的游泳池。游泳池下面安裝一個管子通到黃浦江,黃浦江漲潮時游泳池水則滿,退潮時水就干了。在進水管內(nèi)裝有一閥門開關,但是潮水漲退時間與我們學生作息時間不一致時,我們要想游泳就頗不方便。學生只好跑到學校附近吳淞口炮臺灣三夾水去游泳。所謂三夾水者,乃是在黃浦江口與長江口交會處,水利局為防止長江的沙沖到黃浦江口堵塞航道,不利航行,所以在吳淞口筑一石壩長1500米,遏阻長江的沙沖倒黃浦江口。因此石壩里的水不深,所以許多同學都在那兒游泳。因此,三夾水,即長江水、黃浦江水及漲潮時的海水三者交會之處。

學生們在學校游泳池和三夾水游泳到游技增進后,則有些學生在周末、假日到黃浦江中去游泳。時常會在江中游兩、三個小時才回校。然而在江中游泳是為校方所不準的。

回憶1945年,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時,我吳淞商船??茖W校所有駕駛與輪機系畢業(yè)同學,紛紛聚集上海與臺灣,不下兩百余人。去臺灣的第一、二屆老同學,被派去臺灣基隆和高雄港務局,擔任港務局長、航政組組長等要職,或出任引港工作。在上海的同學,從第一屆到本人之后的一屆學子們,則全被各航運輪船公司競相爭聘出任船長、大副之職。當時曾有“全國沒有任何航運輪船公司不愿意聘任吳淞商船學校學生”之稱譽。此時,實乃我母校同學為中國航運服務鼎盛時代。

流水七十年間,許多同學紛紛凋零,今尚幸存者,不過十余人,懷念母校,回憶往事,衷心戚戚,不勝感慨萬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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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作者簡介:歐椿堃,出生于1915年,祖籍福州,1940年吳淞商船專科學校駕駛科畢業(yè)。福建省排球協(xié)會名譽副主席。2008年,94歲的歐椿堃校友為中國2008年奧運會年齡最大的奧運火炬手。2013年6月,歐椿堃老校友出資100萬元,在母校設立“歐椿堃吳淞商船助學金”,用以資助立志投身航海事業(yè)的上海海事大學在校學生。)

文字: 
歐椿堃
圖片: 
海大印象工作室
編輯: 
朱玉飛
策劃: 
朱玉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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